本号原创插画
喵喵夏
01
顾府晚宴上。
夫人用完膳，起身准备回房时，视线落在紫檀木的餐桌边缘，说：“二姨娘三姨娘，等你们用完餐，就来我房里取点东西吧。”
二姨娘放下碗筷，毕恭毕敬地站起来，对着夫人轻声说：“是。”
三姨娘低着头，继续浅抿汤羹，像似没有听见夫人的话。
整个顾府，谁都知道三姨娘仗着顾老爷的宠爱，完全不顾礼数，飞扬跋扈得很。
顾老爷见状，干咳两声，慢悠悠地说：“等会儿你们两个，就去夫人屋里听她指示，这也是我和她商量好的事情。”
事实上，顾老爷根本不知道夫人找她们有什么事。他只是打了个圆场。毕竟三姨娘当着他的面，这么肆无忌惮地驳夫人面子，也不好。
私下纵容是另一回事。
见顾老爷发话，三姨娘慢腾腾放下碗筷，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温毛巾，擦了擦嘴唇，站起来，不情不愿地跟在二姨娘身后，朝夫人的院里走去。
02
夫人屋里很宽敞，陈设也简单。刻意的简单中，透着一股压制不住的奢华。朱红色的罗汉床，雕刻精致的梳妆台，高雅的青花瓷瓶，还有古色古香的书桌。
书桌摆放在窗前，上面堆着几本顾府的账本。自顾老爷体弱以来，一直由夫人帮着打理生意和家务。
每日，夫人就是坐在这张桌前记账算账。疲惫时，她喜欢抬头看看窗外的蓝天白云，也喜欢听听窗前树梢上的鸟儿啁啾。
在顾府，夫人是寂寞的。她与顾老爷结婚多年，一直未育。未育这件事，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。
待二姨娘三姨娘落座，夫人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两瓶精油，说：“这是我托生意上的朋友，从波斯带回来的两瓶精油，一瓶伊兰，一瓶迷迭香。两瓶的功效不同，伊兰精油可以增加闺房之乐，迷迭香可以增强抵抗力。”
三姨娘上前一步，从夫人手里夺过精油，她拧开瓶塞，分别用力闻了闻。“伊兰精油气味香甜……挺像茉莉花香，真好闻。迷迭香精油气味好淡……只是若有若无的一股清香。”
夫人点点头。“没错，那三姨娘选伊兰精油吧，这个适合你。二姨娘体弱，用迷迭香更好些。”
三姨娘将两瓶精油拿在手里把玩。良久，她突然把伊兰精油猛塞到二姨娘的手中，对夫人挑衅地说：“说来也怪，一到夏天我就爱头疼，更是闻不得气味浓的东西，伊兰精油香味太浓，就留给二姨娘吧。”说罢，款款离去。
望着三姨娘离去的背影，一丝凝重从夫人脸上一闪而过。
03
顾府夏日的后花园，满眼姹紫嫣红百花争艳。
一日雨后，二姨娘坐在梳妆台前，突然对随身婢女说：“听说后花园的玫瑰开得正艳，秋儿，你去采些来放屋里。”
秋儿去了很久才回来。
她衣服好几处湿透，浑身沾满泥巴，眼圈红红的。手里拿着的几支玫瑰，也像是被人踩过，残存的几片花瓣摇摇欲坠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？是走路不小心摔倒了吗？”二姨娘问。
秋儿抽泣起来。“我摘玫瑰时，恰好碰见三姨娘和小翠，小翠让我把手中的玫瑰给她，我让她自己去摘，三姨娘就冲过来打我，说我一个贱婢，敢不把她放在眼里。”
这种类似的事情，不是第一次发生。
就算是夫人的随身婢女，有时也会被三姨娘屋里的下人欺负。顾老爷知道后，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。
见顾老爷这种态度，三姨娘更是嚣张。逐渐地，连夫人和二姨娘都不放在眼里。
二姨娘将秋儿手中的玫瑰，插在陶瓷花瓶中，说：“秋儿，你去换身衣服洗把脸吧，我去三姨娘那里瞧瞧，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等秋儿走开，二姨娘连忙从她箱底带锁的匣子里，取出伊兰精油。她把精巧的小精油瓶子握在手中，朝三姨娘的偏院走去。
刚跨入三姨娘的院子，二姨娘就听到三姨娘的郎朗笑语。在这个庭院深深的宅院里，估计只有三姨娘活得最为轻松快活吧。
她虽出身卑微，可得顾老爷宠爱。连她住的别院，就因为她喜欢睡莲，老爷都特意让下人修一个小小水塘供她种植。
一阵微风拂面，二姨娘感到一丝雨后的凉意。
三姨娘见二姨娘进自己院里，立马收了笑，皱着眉头说：“真是稀客，想必二姨娘是来兴师问罪，不是我说二姨娘，你院里的那些下人真没规矩。”
“三姨娘说的是，请你不要跟下人一般见识。”二姨娘颔首微笑，将手中的伊兰精油递过去，说：“这瓶伊兰精油我没舍得用，还是给三姨娘吧，算是替秋儿赔不是。”
接过伊兰精油，三姨娘的脸顿时亮起来。“那就多谢二姨娘。二姨娘给我也好，反正老爷夜夜都来我屋里，说句不好听的话，你和夫人真的用不着这个。”
二姨娘的脸一片羞红。她落荒而逃。
三姨娘在她身后，发出一串咯咯咯的笑声。
04
半个月后，顾老爷一夜暴毙。
他是在三姨娘床上死的。当时他们正在颠鸾倒凤，三姨娘发现顾老爷有点不太对劲，便惊叫起来。
她屋里的婢女，匆匆找来夫人。还是夫人镇定，立马吩咐下人去请郎中为顾老爷看病。
郎中赶来途中，顾老爷便已咽气。
顾老爷是在三姨娘房里没的，饶是她有无数张嘴巴，也说不清这事跟她没有关系。
意识到事关重大，扑通一声，三姨娘跪倒在夫人面前，声泪俱下地说：“夫人，真的不关我的事啊……”
夫人冷冷地盯着三姨娘，说：“老爷如今撒手人寰，目前最重要的是操办他的后事，其他的，以后再处置。”
二姨娘站在一旁，面无表情。
05
顾府上下一片缟素，忙做一团。
夫人尽心尽力地操办着顾老爷的后事。二姨娘也迈出自己的屋子，开始帮着夫人打理一些事物。
趁着顾府乱成一锅粥时，三姨娘卷起她的细软逃跑了。
顾老爷下葬后，偌大的顾府显得更加冷清。夫人下令将三姨娘的别院改成库房。那个睡莲池，也要求用泥土填上。
在动工的前一天，她走进三姨娘的屋里，站在香薰炉前，盯着快要用完的那瓶伊兰精油，夫人突然诡秘一笑。
06
其实这一切都是夫人设计的。
在顾老爷以不能生育为由，冷落她之后，她就意识到老爷是靠不住的。所以，她逐渐参与顾府的生意。
她父亲本是成功的商人，那些经商之道，她从小的耳闻目染潜移默化。
她能带来实质性的利益，又比外人可靠，顾老爷当然是乐得轻松。
她本来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，在顾府立足的。在顾老爷决定娶二姨娘，替他延绵子嗣时，她是欣然接受的。
等娶进三姨娘，三姨娘恃宠而骄，对她目中无人，而顾老爷又装聋作哑时，夫人才深切体会到她人生的凉薄。
这还是三姨娘未有生育。这要是三姨娘以后替顾老爷生出一男半女，顾府哪里还有她的位置？
她不能坐以待毙。
跟她惺惺相惜的，还有二姨娘。
与二姨娘的多年相处中，她认为二姨娘比顾老爷可靠。从长远来看，二姨娘才是值得她合作的人。
一年前，从小书房的一本古书里，她偶然读到：芒草有*，能*死鱼。用芒草提炼的精油，*性更大，长期使用，可*死体弱之人。
阅读后，她故意将那页纸折叠起来，放回原处。
那间小书房，平素里只有她和二姨娘才来。所以，二姨娘迟早会翻到那一页。
后来，她特意从波斯商人，秘密买来混有芒草*性的伊兰精油，和无*的迷迭香精油。
以她对三姨娘的了解，三姨娘定然会选择增强闺房之乐的伊兰精油，而剩下的无*迷迭香，自然是留给二姨娘。
所以那晚，叫二姨娘三姨娘去她屋里挑选时，她也是极力暗示三姨娘挑选伊兰精油。
谁知三姨娘为了挑衅她，故意挑走迷迭香。
最初，她对二姨娘是否翻阅到带有折痕的那页书，并没有太大把握。她不想二姨娘陷入危险，所以让自己的随身婢女，私下向二姨娘的婢女秋儿打听。
结果，发现二姨娘回去后，并没有使用伊兰精油，而是直接将它给锁起来了。
可见，二姨娘不但翻阅到那页，而且还推测到那瓶伊兰精油有*。
剩下的，就看二姨娘自己的态度了。
二姨娘果然没有让她失望。
对于二姨娘而言，她出身书香世家，争宠本不是她的长项，吃醋也只是情绪的一种宣泄。
既然失宠了，那她就要为自己的将来谋划。
觉察到夫人对她并没有恶意，原本她是打算坐视不管的。可三姨娘咄咄逼人，老爷又充耳不闻，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。
所以，她选择与夫人合作。相比于顾老爷，她更愿意相信夫人能给她一个安稳的人生。
顾老爷死。三姨娘跑了。
不久，顾府又恢复到正常。
夫人和二姨娘，也开启了自己人生的又一新篇章。
来源：《山海经》有木焉，其状如棠而赤时，名曰芒草，可以*鱼。
文：汪二峤，她热衷于写充满人间烟火的都市文，天马行空的新编山海经、新编聊斋。个人